一个棒棒吃稀饭应该啷个吃?况且,这碗稀饭又不是一般的稀饭,是480块钱一碗的鲍鱼粥!当然非常好吃了,吃了还想吃。艺术来源于生活,但又高于生活。如何把这个好吃夸张地表现出来?看到!他坐在桌子前,端起一只空碗,低头喝了一口,慢慢地咀嚼,吞咽,抬起头说,好吃!又埋下头,沿着那只空碗的碗沿喝了一圈,抓起筷子,三下两下,吃了个底朝天,放下筷子,伸出长长的舌头,把那只空碗仔细地舔了一遍,放下碗,用袖子揩着嘴巴说,好吃!城里人熬点儿苞谷竽儿粥都比农村里好吃些!看他示范表演的人笑得前仰后合……
早上,听到上官老师去世的消息,三年前的这个情景,又浮现在我眼前,好像昨天才发生。三年前,单位要搞一台晚会,专门请了上官老师来,指导单位排演的小品。他看了我们正在排练的《棒棒与老板》,特别感兴趣,不但称赞本子写得很好,还亲自给我们示范。我就这样认识了上官老师。第二年,单位又搞晚会,又排小品,又请上官老师指导。我们就慢慢熟悉起来,成了忘年之交,留了电话,经常联系。
记忆中的上官老师酒量很好,也很健谈。说起插队的往事,上官老师总是眉飞色舞,说起文艺创作,见解又很独到,用词又很准确。我就有些惊讶。他才告诉我,他最初就是搞文艺评论的。
是去年听说上官老师生病住院的,听说是晚期肝癌。病房里见到上官老师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上官老师,不要紧吧?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。晚期肝癌,你说要不要紧?上官老师看着我,现在就是配合治疗,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了。呵呵。上官老师笑得那样轻松,那样自然,那样坦然。我忽然想起自己一年前检查出膀胱里长了瘤子,还没有确诊是良性还是恶性,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能会倒计时,精神哐当一下就垮了。后来确诊是良性,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。上官老师明明知道,如果没有奇迹发生,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,已经开始倒计时了,却还能如此从容地面对死亡,让我感到非常惊讶,也非常羞愧。
去年九月,单位又要排练一个小品,到成都参加系统内的比赛。我又想请上官老师来指导,但我想到应该让他好好养病,就打电话请他给我们推荐一位老师。他听说我们的小品要到省里参加比赛,就说自己状态很好,一口答应下来。上官老师明显地消瘦了。虽然他还是那么认真而有趣地表演、示范,但给我们说上几段,就满头大汗,不时坐下来,用手捂着肝区,一个接一个地打嗝……他说他正在排演一个小品,马上就要到宜宾去参加全省的专业比赛。
吃了饭,黄金阁,搞赌博(打牌)!上官老师六十寿宴上的这句话,又回荡在耳边。即便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,他都还是这样的乐观、风趣。
悼念大厅里,我默默地站在后面。主持人说了些什么,其他人说了些什么,我都记不清了。我只记得上官老师留下遗嘱的时间是正月初九。不知道他那一样去凤凰山登高没有。也许他去了,走到公墓,想到自己可能来日不多,才留下这遗嘱的吧。
和上官老师最后告别,走出悼念大厅,春日的阳光照在我身上。我没有脱毛衣,身上有些热,心里有些烦。我沉默着,不想说话。




